周达森刚下飞机,就被黄贵接上了宝马,钟蔚给他发微信,要在荷芙院聚餐。黄贵是钟合乾的司机,他过来接他,说明钟家的皇帝也在。

    周达森对着手机的前置镜头,用手把在飞机上因为睡觉被压扁的头发抓蓬松,又把歪歪扭扭的领带摘下来重新打过板正的结,他要以最好的形象去见他的老丈人。

    荷芙院是私房菜餐馆,最新鲜的时令食材被送进厨房,再做成一盘盘盘子大分量小的精致菜肴被送上餐桌。钟蔚最喜欢吃荷芙院的鹅肝和松露,再佐以白葡萄酒。但周达森是个彻头彻尾的俗人,他其实吃不出鹅肝和鸡肝、鸭肝的区别,松露他咂吧咂吧,也只能勉强吃出泥土的味道。

    每次把吃完高档料理的钟蔚送回家,他都会假借加班的名义,独自开着车从城北绕到城南,吃一碗秦燕为他下的面。一块黄面,一颗鸡蛋,一把葱花,再掐点秦燕在阳台种的甜菜叶子,滴点油,撒点盐,香得周达森连舌头都可以吃下去。

    “宝贝们,爸爸回来了。”周达森推开包厢门,两个刚到肚脐眼高的小肉团子并没有和想象中一样扑过来。

    他的老丈人板着脸坐在长桌的主位上,他的妻子钟蔚、大儿子钟厌离分坐在老丈人两边,钟厌离右手边坐着二儿子钟厌疑,除却抱着龙凤胎的两个保姆和龙凤胎,其余人无不冷着张脸,一脸凝重。

    周达森终于看到了窝在包厢一角沙发里的秦燕,旁边还坐着秦燕为他生的两个儿子。

    大事不妙,多年包裹在火焰外面的白纸终被火舌燎尽。周达森膝盖一弯,立马跪了下来,手脚并用爬到了钟蔚的椅子边,抓着钟蔚的手声泪俱下地大声忏悔道:“小蔚啊,是我对不起你,请你一定要给我个机会……我再也不敢了,我现在就和她断了,亲爱的,你就原谅我好不好……”

    成为钟家上门女婿的这二十多年里,周达森已经摸清了钟合乾的脾气,犯了错,第一时间承认,不狡辩,钟合乾才会重新给机会。像钟家这样的富贵家庭,极度好面子,讲究家丑不可外扬,他忏个悔,保个证,当面和秦燕断了,以后再不和秦燕来往,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,他照常做钟家的乘龙快婿。

    自始至终低着头的秦燕听到“我现在就和她断了”时,窄瘦的肩膀如风中薄纸一样抖了抖,落下几行清泪来。她和周达森是初恋,从高中毕业谈到大学毕业,周达森去钟氏实习的第二个月转头就和她提了分手,娶了钟家大小姐,偏偏多年后又来招惹她,给她戴上小三的帽子,让她独自拉扯大两人的孩子。她知道她的幸福是从钟蔚那偷过来的,可她哪天给人还回去,钟蔚也不一定会要。

    钟蔚确实不要,她的眼睛里向来容不得一粒沙子,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丈夫在外面也对着别人喊亲亲,喊老婆,她在和别的女人共用一根几把,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恶心。周达森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她给的,她用一袋精米养了一条米虫,没成想这米虫胆大包天、得寸进尺,在这袋米上又组建了一个家,生了一窝小米虫。恶心感和被背叛感揉成一团,烧成满腔的愤怒。

    钟蔚嫌恶地把手抽出来,将面前摆着的A4纸文件丢周达森脸上,冷冰冰地说:“把它签了。”

    周达森把文件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,心顿时凉了一大截,这不是他想象中的保证书,是一纸让他净身出户的离婚协议。

    周达森又爬到钟合乾面前,抓着他的手哀嚎道:“爸爸啊,我这几年在钟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,海滨那个项目,是我拼了命帮钟氏拿下来的,为了拿下那个项目,我差点酒精中毒。您不看僧面看佛面,您帮我劝劝小蔚好不好,我真的好爱小蔚,我是真的不能失去小蔚啊!”

    钟合乾直接把他的手甩脱了,钟蔚吩咐保姆:“带小小姐和小少爷去隔壁玩。”她又问旁边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切的二儿子:“厌疑,你要不要一块去隔壁?”

    拥有墨色虹膜的男孩冷声拒绝道:“我不要!”

    保姆抱着龙凤胎出去了,换进来几个穿西服戴墨镜的壮硕男子,他们一把按住还在忏悔的周达森,伴随着秦燕的尖叫声把他拖到桌前的空地上。

    钟合乾把离婚协议摔他面前,不耐烦地指挥黑衣打手:“先让他签了。”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周达森好好谈,周达森一个靠钟家的上门女婿,要不是钟家提拔了他,他现在还在乡下种红薯玩泥巴,用着钟家的钱在外面花天酒地,养大养小,这是在拿他的老脸练拳击。

    身为哥哥的周晧晴把弟弟周晧灿的脑袋捂进自己的怀里,双手捂住他的耳朵。“不要听,不要看。”

    周达森的惨叫声在包厢里回荡,荷芙院的墙上装满了厚厚的隔音海绵,他在里面叫得再惨烈,站在包厢外都听不见从里面发出的一点声音。黑衣打手除了用皮鞋底碾周达森的指骨,还用脚踩他两腿间的生殖器官,这群打手不仅想废了他的手,还想废了他的屌。

    周达森被逼着签下了离婚协议,钟合乾并没有要让打手停下来的意思,而是直接下令:“废了他。”

    几个打手不客气地对周达森拳打脚踢,全部伤害都集中在周达森的四肢上,钟合乾的“废了他”是指废了他的五条腿。

    秦燕哭喊着扑到周达森身上:“别打了,别打了……求求你们……”